今天中午跟Lusi去了她叔公和叔婆家做客。
Lusi、我、叔公、叔婆和叔婆外甥女的孩子,共5个人围在一个小火锅炉边吃元旦午餐。
两老上周特地过来我们的宿舍探望,然后提起今天的聚餐。我几个月前跟Lusi去老人家做客,之后,凡有聚餐什么的就叫上我。我最近赶论文,所以都没什么出门。那天,他们提起元旦的聚餐,我没推。
用餐时,老人家聊到他们多次打电话去印尼的亲戚家,因为语言不通,被女佣盖了几次电话。叔婆要求Lusi教她印尼话。
叔婆学印尼话
老人家说他们跟亲戚的佣人用汉语说话吃了闭门羹,可是他们提过China(英文读法:Chai Na),他们不理解为什么对方还不明白。Lusi和我都说,China在印尼语的读法是Qi Na。听到这个词,叔公反应特别大。原来在他那个年代,印尼华人曾被当地人以Cina(Qi Na)侮辱。所以,对他来说那个词是个莫大的侮辱。叔婆嘴里一直学这么发音,对这件事不怎么摆在心上。叔公说,他绝不自称自己为Qi Na,我和Lusi对望了一下,有些为难。不然就说自己是Nanjing打来的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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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aya mahu cari nenek.-我要找奶奶
Dari China-从中国打来 |
叔婆之后展示了一个很high tech的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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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制造--削苹果或梨子的手动机器 |
关于他的故事
坐在屋里太冷了,我们之后搬到屋后一个小小的露台晒太阳。我、Lusi和叔公在闲聊,叔婆去了收拾厨房。
我问叔公一些关于他如何从印尼过来中国的事。叔公的父辈是从中国到印尼的华侨。他则是在印尼出生的,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人领养了,由吕姓改为李姓。Lusi是他吕姓的亲戚。叔公1954年从印尼过来中国。离开的理由是什么呢?当时他刚念完初中,在一所小学教书。当时新中国刚成立,兴起了华侨回归中国大陆的潮流。
“当时也不知道什么回归祖国帮助建设的事。只是那时被潮流推动着,感觉很光荣。当时差不多整个榜加(印尼地名)的人都来码头送行,搞得很隆重的。”
他把大拇指放在桌子上,做装打手指印。
“当时,印尼政府要求我们打手指印。就是选择离开(印尼),就不可以再回来了。来到中国不到一个月,我们就参加了国内统考。我们的成绩不比本地学生差的。我被派到了南京读高中,读了三年。”
“那时候的伙食由学校食堂承包,一个月8元,包三餐。我们离开榜加的时候,那些人给了我们东西过来卖。我带来了一辆自行车(自行车?从印尼带过来?我和Lusi吓到了。),卖了400元。你想,够我好几年的伙食了。有时候,我们去餐馆吃,2块钱,可以随意吃。我还带了Omega手表过来卖。”
“之后,毛主席推行的下乡“三同”,跟农夫同吃、同住、同劳动。我们也参加了。那时真是辛苦得不得了。跟我同一批过来的有些受不了,(他做装上吊自杀)这是我们看见的;有的跟我说:老李啊,这个我实在受不了了。之后,他们偷渡离开了。”
我以为他们又回了印尼。事实上,没有人走回头路,而是去了香港。
我和Lusi约三点半跟老人家告辞。叔公还有些意犹未尽。他停下了手上和嘴上的咬瓜子。
“这么早要走了?我们还要fat天下(fat tian ha)。”
“什么是fat天下?”我虽然会河婆话(妈妈是河婆人),可是跟他们的河婆水准比起来,又真是自叹不如。
“fat天下,就是讲天下的意思。”
“那是不是谈天说地的意思。”
“对了。”
每次看见两个老人家,感觉有点爸爸妈妈恩爱的影子。我相信,爸爸妈妈到了他们这个年龄也是这样两相依的。两个人一起过来探望我们,一起去参加“华侨之家”的活动,一起在厨房做饭。偶尔吵嘴,互数对方的不是。可是,还是两相依,一直到最后。
最近天气变冷了。走在街上,看见一些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家手挽着手走路。除了两相依,也好取暖。
你问我,爱情是什么颜色和感觉?我看见的是:淡淡的、琐碎的、细水长流的暖流。可惜,在现在的婚姻中难瞻望到这种爱了。
另外,我的祖父母辈剩下外婆。跟Lusi叔公叔婆相处或许也是有一些移情吧。今天下午,看着坐在我身边,给我们fat天下的老人。我上一次听我家老人fat天下又是什么时候了?
当我渐渐懂得怎么更好地跟老人相处时,当我和大姐开始自觉,想把前一辈人的故事记录下来是,他们却经已离开。人生,就是一列载着大大小小遗憾,只往前行的车。
如今,我只能到别人的家,听着别人家老人说故事,然后把它记录下来。
叔公叔婆的孩子们又几多时回来听他们说故事呢?
今天南京的天气:零下6度至4度C。
这个午后,坐在露台听老人说故事,感觉特别温暖。